七栩

渣文笔OOC雷可能_(:з」∠)_


陈年(7)


源博雅×大天狗



“你想找这个?”大天狗问博雅,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束白发。

他力道很大,手背骨节突出,青筋毕现,像溺水者拥抱浮木一样狠狠地箍着博雅的手腕。攥头发的那只手紧握成拳。

大天狗。博雅乍见到他,吓了一跳,不禁叫了一声。落在大天狗眼中,成了心虚的体现,他心中窝着一团火,烧得他又痛又暴躁,于是松开博雅,一巴掌挥开桌面上的纸张,露出下头那若隐若现的半截红线。

真正的编绳在大天狗手中,桌上的自然不是博雅所想的那根。

它露出全貌,竟不是单纯的绳,而是一块椭圆形的饰物,似玉非玉,似冰非冰,博雅看到的是在上头缠了好几圈的红绳子。是面镜子。事实上平安时代用的和镜由铜制成,它一点儿也不像,但博雅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,它是镜子。而且是一面有自己名字的镜子。

云外镜……

“没拿到这东西很失望?”源博雅险些脱口而出镜子的名字,却被大天狗打断,后者手心托着那缕头发,垂下眼,“我一直带在身边。”

“大天狗?”博雅明白大天狗误会了,大妖一张脸平板无波,他却硬生生从上头读出些自嘲意味,心中一紧,急忙解释,“不是,我是想找你……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,”大天狗仍垂着眼睑,不待他说完,慢慢地,一字一顿地问,“做这些事情,我很可笑?”

“觉得我疯了?”他虽是发问,却没有丝毫寻求回答的意思,仿佛早已得到答案。

他说着,越来越咬牙切齿,一个“疯”字,好似强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像开了锋的匕首,又冷又尖。他一面说,一面往源博雅的方向走。室内原本空气不流通,忽而刮起了风,起先不大,但很快形成了气旋,将纸页文书吹得满屋子乱飞。

那气流也似刀,虽无刃,割在博雅脸上,像要剐下一层皮一般疼痛。博雅下意识捂住脸往后避了一避。

他一退,大天狗旋即站住脚。

大妖亦后退一步,缩回到阴影里,无声而讥讽地笑了一笑。他把头发往怀里一揣,转而拿起别在腰间的扇子,用扇子掩住下半张脸:“和人类调风弄月,我可能早疯了,这么多年也没好罢了。”

源博雅下意识想说不是这样的,却又觉自己没立场说这话,不过犹豫片刻,再一看,大天狗整个人已没入阴影,孑然而立。光与影的界限横梗在中间,为他们划好了楚河汉界。他心脏突地一抽,竟茫然无措起来。

这时外头有妖怪喊出事了,大天狗头一转,垂着的眼没再抬起来,就这么望着地板,走了。

 

源博雅在大天狗屋里兀自站了许久,日头升高,光影切分线也偏移,割到他脚背上。

他想该走了,还没出门又想起那面镜子,于是返身拿起来看。镜子不过三分之二个巴掌大小,源博雅捏着它,明明是水晶般的材质,凑近一看,里头却是漆黑一片。这东西说是镜子,其实照不出人影。

因它是云外镜。

镜子若有了百年历史,就能幻化成妖,在镜妖本体上做些功夫,就能看到远处的景象,成为云外镜。云外镜着实稀有,源博雅活了二十几年,也只见过一面,这一面,还是他捉了作乱的镜妖,托大阴阳师做的。

镜妖是大天狗与他一齐捉的,镜子自然送了大天狗。

博雅想起这东西的来由,握着镜子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,它竟分成了几块。仔细一看,这镜子本就是碎的,是用红线紧紧缚了好几圈才堪堪维持的原貌。

送给大天狗的时候不是这样的。他又看里头浓郁的鸦黑色,胡乱想到。送给大天狗的时候还簇新,完好无损,往里头看是一副烟云缭绕、晶莹剔透景象,若有想看的事物,只要握住镜子注入灵力,便能轻易看见。

源博雅把这东西赠给大天狗,正是二人分别之时。这对博雅来说也是十足遥远之事。他忘性大,偏这事记得一清二楚。只因大天狗一向傲慢,冷嘲热讽寻常,轻言好语偶有,但温意柔情则如冰下昙花,难得一现。由博雅来数便仅有两次。前不久他见到神乐失态之后是第二次,连带着想起第一次,正是他失去神乐,下定决心重回平安京并与大天狗告别之时。

他走前赠给大妖云外镜。

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?源博雅想了半天,大约是,有了这个东西,就算相隔再远,大天狗也随时能看到我啦——这样的吧。

一颗酸枣被投进他心里,化了。酸得他连连眨了好几次眼,几乎流出眼泪。

他揉揉眼,把镜子翻来覆去看。它碎得彻底,成了几片,勉强凑起来,再怎么看,里头也唯有纯然的黑。明明是冰晶般的材质,中心却一点儿亮光也没有。他重新缠好红绳,然后收起镜子。

出门前源博雅回头看墙上的弓与笛。

是大天狗和他一起驱逐恶鬼时用过的弓,是大天狗和他一起吹笛饮酒时用过的笛。

源博雅回忆起那时候,欢声笑语恍惚就在眼前,他甩甩头,一霎间好像又极遥远,那时大天狗是什么模样,是什么表情,他竟然有些记不住了。大妖弯起的眉眼、上挑的唇角,渐渐被锋利的眼神与紧抿的唇取代,冰冷的眸光落在记忆最上层,仿佛成了玻璃碴子,碰不得,一碰,就满手的血。

“怎么就……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
源博雅落荒而逃。

不该是这样的。他抚摸着怀里毫无温度的镜子碎片,想。

 

博雅回屋待了好一会儿,如坐针毡,压根静不下心。于是又出门。

他去找桃花。不仅因为桃花妖是少数愿意同他说话的妖怪,更因她从平安时代活到现在,大天狗这一路怎么走来的,她应该清楚。

是的,他想知道大天狗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。

他在屋里待着,四下俱寂,梦里樱花妖的话就在耳边不住回响。樱花说死了的倒也算了,活着的才最痛苦。源博雅是死了的,大天狗就是活着的那个,亦是最痛苦的那个。他以前从未仔细想过,如今深究起来,只觉头皮发麻。

只一面镜子一束头发,至多不过一弓一笛。就凭这些,这么多年,这么多日月,这么多孤身一人的漫漫长夜,大天狗仍未放下,仍兀自燃烧着,像是燃不尽的蜡烛,像扑在烛火里浑身焦枯却无法死去的飞蛾。大天狗是怎样走到如今的,博雅不敢自己想,但他又想知道,于是决定问桃花妖。

可他一出去,只见外头一片慌乱,妖怪们行色匆匆四处奔跑,到桃树下喊了两声,桃花妖不在。他拦住一只满头大汗的小妖怪,对方喘着粗气,手里拿着绷带和药草,急得直跺脚:“桃花?桃花大人不在,救人去了!”

源博雅坐在树下看妖怪们手忙脚乱。他是人类,不属于这个群体,他与它们唯一的联系便是大天狗,也是因大天狗的关系才进村庄,村庄乱了,他既融不进去也弄不明白妖怪们在忙活些什么,只能干看着。

他一坐坐到天黑,原本照明的灯笼鬼也不见了,村里黑漆漆的。

出事地点应是在半山腰,他想去看看,不料在山门就被拦下,守门人警惕地瞪着他,不知为何眉宇之间有一股掩不去的仇恨意味。源博雅见状,突地觉得无趣极了,掸了掸身上的灰,回屋睡了。

 

妖怪们在开会。

今日巡山人员中有吸血姬,有人上山正被她撞见。对方用了枪,她失了许多血,发了狂,失手杀了好几个人。桃花妖与萤草一起救也没能救回来。

人是活生生的,是有亲人朋友也有社会身份的个体,突然消失,其他人不可能注意不到,一连串麻烦便接踵而至。正因如此,若是有人运气好,碰巧穿过迷障进了山,妖怪们都会选择洗去记忆,或者施加幻觉后将人送回。这是为了生存做出的忍让。

所以吸血姬这事儿一出,妖怪们都知道这次无法和平收场了。

大天狗命妖怪将尸体处理妥当,心知局面混乱,众妖心中亦不安,该他出面了。

这类事情以前也有发生,有时闹得不大,托烟烟罗蝴蝶精一类擅长梦与幻术的妖怪处理了也罢了,若运气不好,引起了大量人类的注意,最后的处理方式唯有集体搬迁。

大天狗暗道这次死的人中有洋人,怕是无法善了。可搬迁又能搬到哪里去?随着各类科技爆炸式的发展,人类聚居地不断扩张,可供妖怪们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少,大天狗一时竟想不出还能去哪儿。

何况搬迁是大事,他一人定不下来,索性召集众妖一起讨论。

“要我说,就不该受这个气!”有脾气爆烈的妖怪嚷嚷道,“和人类痛痛快快干一架,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!”

别的妖怪白他一眼:“你说得简单。”

“打?拿什么打?”

“那难道又要搬?我们在这儿待了有两百年了吧,要我走我可舍不得。”

“再让烟烟罗大人去不行吗……”

妖怪们性情各异,想法不同,立即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。它们争着开口,一时间林子里吵成一片,吵得大天狗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
他按了按额头,心道还是操之过急了。

一面让人去寻合适的聚居地,一面派人去山下打听死者身份,若死者名头不大,相熟者不多,此事能用幻术遮掩就不必多费功夫。在心中做出决定,大天狗也不明说,抬抬手,只道此事容后再议。

妖怪们一哄而散。大天狗走在最后,和烟烟罗谈些公务。

他们走远了,源博雅才从树上跳下来。他心里藏着事,睡不好就出来闲逛,正撞见妖怪集会,他又学过些隐匿气息的法门,于是偷听了一耳朵。早知领导者的工作并不轻松,今日一看,发觉领导一群纪律散漫的妖怪更难上几分。

若换他做,他定做不来,做一半或许就得摔桌子不干,大天狗却驾轻就熟。一目连夸大天狗不是没道理的,比起他,大天狗早走到很前面去了。

他想着,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溢满了整个胸腔,心口胀得难受,又烦又闷,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,一时愣了,兀自立在深草丛里,望着远去的白衣背影出神。



TBC


百鬼夜行里有云外镜~关于云外镜的描述基本是参考百度百科(。)

越写越失控哈哈哈哈哈(((

今天先更啦,后几天事情比较多歇一歇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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